凄风苦雨二十年 (六)¡ª¡ª木樨地路祭
徐珏
2007年6月2日,那天正好有日本产经新闻社中国总局特派员矢板名夫来我家采访。矢板是一位年龄约35岁左右的精明的小伙子,讲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,谈吐举止很有素养,为人诚恳热情。一见面,就像见到儿子似的,我自然愿意把憋在心里的话向他倾诉。我们谈了约两个小时,主要谈我们在¡°六四¡±中寻找儿子的经过。正好在这时,丁子霖给我来电话,告诉我明晚有一位难属不能同我们去木樨地,派出所告诉她,¡°六四¡±这几天,不许她出门。我对矢板说:中国特色就是不讲理,不让你出门,就得呆在家里,不需要理由。丁老师和我约好,3日晚上10点,去到木樨地复兴门外大街29楼前地铁站旁边,为当年在木樨地遇难的同胞祭奠。矢板知道情况后,怕我受到阻拦,提出3日晚上9点,同我一起去木樨地。为了保护我,决定租车送我去,我很感激小伙子的这位真挚感情。
第二天晚上9点,矢板来了,带了一盒西洋参,一束浅黄色鲜花。我们用报纸包好鲜花,避开永金里正大门,从新灰楼前绕出,一起走到定慧桥十字路口,要了一辆出租车,直达木樨地桥头。一到那里,我心潮翻滚,十八年前这桥头有多少男女青年倒在血泊中啊!我自然也想到当年我身穿白色连衣裙、骑着前筐里卧着小白猫的自行车经过这大屠杀的桥头,小白猫发出那凄惨的叫声¡¡。如今,十八年过去了,我的儿啊!我们一起来给你祭奠了。
我边思念,边往29号楼走去,直到木樨地地铁口。我见到了丁子霖和蒋培坤夫妇,就汇集到了一起。我向丁子霖简明地介绍了矢板先生,她本以为是我的亲戚呢。这时,已快10点40分了,难友马雪芹也来了,她手里捧着一束鲜花,看起来精神憔悴。问她怎么了?她说心情不好,心绞痛又犯了。她是强撑着身子来和我们一起祭奠的,丁老师怕她顶不住,劝她回家。我们就在这里匆匆忙忙与她合了一个影,由她同来的亲戚开车送回家了。
时间已经到了11点10分左右,这是当年戒严部队开枪的时候。我们在29楼前绿地前边的人行道上,摆好了烛台、三束素色鲜花、还有孩子爱吃的樱桃、点心,然后恭恭敬敬地放上孩子蒋捷连、吴向东的照片,又点上了白色的蜡烛,粉色的火光随着微风飘荡¡¡。这时,我们都已泣不成声,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啊!我和丁老师互相拥抱着,是痛,是恨,是爱,还是悔,甜、酸、苦、辣,全都交织在一起。我们没有多余的话语,只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感情,尽情地吞咽着自己的泪水。
晚上11点25分,我们吹灭了蜡烛,收拾干净一切祭物。我们默默地离开了这片让人留连忘返而又伤心欲绝的地方。这毕竟是第一次公开的祭奠啊!
第二年,¡°六四¡±第十九周年6月3>日晚11点以前.我们受袁可志、李雪文夫妇的委托,携带上他们爱子袁力的照片,再次来到阜外大街木樨地29楼前,与杜东旭先生夫妇、丁、蒋老师一起集体祭奠所有在木樨地及周边地区倒下的遇难者。此次祭奠有众多的境外记者在场,为了祭奠得以顺利进行,我们仍坚持默默悼念,没有在现场接受任何记者采访,也没有发表公开讲话,一切均在无声中¡ª¡ª除了低咽的哭泣声。
《天安门母亲网站》首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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